拾荒大军遭遇持证上岗

前不久，陕西省合阳县发布《合阳县再生资源回收管理规定》并于今年10月1日正式实施。该规定要求，再生资源回收人员应佩戴回收员证，其车辆应挂有统一标识。此前，浙江、北京、河北等地也已出现过相关规定。面对规模不小的拾荒大军，持证上岗是否可行？拾荒者中一部分弱势群体的权利能否得到保障？

多地出台规定“收废品”需持证上岗

为拾荒者设置职业门槛一时成为热议的话题。事实上，陕西省合阳县不是唯一出台该规定的地方。北京2005年给80名旧货从业人员颁发了上岗从业证书，河北省2012年2月也要求“拾荒者”的采买者和经营者在工作时要具有齐备的证件。

浙江省临安市建设局2004年将收旧拾荒市场经营权公开向社会进行招标，临安安洁收旧拾荒服务有限公司应运而生。临安市还发布《关于规范城区拾荒人员管理的通告》，让拾荒者统一着装、车辆、佩证……收旧拾荒者被要求纳入公司进行管理，每月向公司缴纳一定数额的“经营权使用费”。规定一出，当地3000多人的拾荒大军就走了2/3。如今，这家公司已停止运营。

同样的事情也发生在杭州。杭州2006年颁布《杭州市再生资源回收管理办法》规定，再生资源回收企业或者个体工商户，应当依法办理工商登记，再生资源流动回收人员及其运输工具实行统一标识管理。

来自安徽农村的李克顾就是当时杭州拾荒大军中的一员。他说：“当时城管定期给我们培训，告诉我们收废品的地点、分类等知识。最后每人还发了证书，交了30块钱得到一件统一标识的褂子，三轮车上还印上了统一的标志。”

拾荒者持证上岗的规定前后在不同城市颁布，但效果不甚明显。相关部门解释说，由于拾荒带来了环境污染、噪声、偷盗、销赃等问题，持证上岗是为了方便管理。

对此，有人认为，这是给弱势群体的谋生设立了一道门槛。还有人提出，这将带来拾荒行业的垄断，而一些存在于产业链中间层的问题并没能解决。支持的声音则认为，这对于规范拾荒市场起到很好的作用。

拾荒大军庞杂分化，产业链暗流涌动

流动的拾荒者只是废品回收最底层的环节，背后却是庞大的资源回收利用产业链。半月谈记者从浙江省再生资源回收利用协会了解到，目前浙江省流动收购人员有4万左右，登记在册的废品收购站有6000家左右，而无证的废品收购站却超过了6000家。这个庞大的产业链包含着不同层次的人群，既有不识字的农民，也有精明的生意人。

今年50岁的李克顾，来杭州近20年一直从事收废品的工作。跟很多拾荒者一样，他每天走街串巷收购人们不要的纸板、报纸、塑料瓶、铁等废品，定期将这些废品卖给二级的收购站，而收购站则将这些材料送往收购公司，收购公司经过加工、打包、整理压块，卖给回收制造企业如钢厂、塑料厂、造纸厂等。

李克顾说：“一斤报纸赚1毛2，一斤纸板赚1毛4，每个月的收入在2000元左右。”他和妻子住在地下室，除去供儿子上大学的钱以及生活开销，基本攒不下钱。

在浙江省金华市有一位八旬拾荒老人名叫楼小英，她和丈夫拾荒40余载中收养了30多位孤儿。养女晶晶说：“当时靠拾荒才生存下来。如果连拾荒都要考证，爸妈哪还有途径养活我们这些被抛弃的孩子？”

浙江省再生资源回收利用协会工作人员告诉半月谈记者：“从事拾荒的流动人员基本都是外来的农村失地人群，年纪偏大、文化水平偏低。”

当拾荒成为一部分低收入者唯一维持生计的道路时，有的人却通过这条道路发家致富。因为成规模的收购和销售，一些处于产业链上游的大企业一年的营业额能达到几十亿元。

据一位业内人士透露，底层的个体户和收购站中，无证的收购站最赚钱，因为它能自己决定收购的内容和价格。在这些无证收购站，一些非法途径获得的材料经常能找到买家，而一些不能收购的物品也能获得销路并危害人们的健康。

如何治标又治本

环境污染、公物破坏、制造噪声、废品来源不明、借收购行销赃等违法之事，这是“持证上岗”想要解决的关键问题。但浙江省再生资源回收利用协会一位工作人员表示，造成这些问题的底层拾荒人员属于少数。

有专家指出，“拾荒证”在法律上涉及行政审批，侵犯了公民的权利。杭州金道律师事务所律师夏家品认为，拾荒并不属于行政许可法关于“涉及国家安全、资源开发、公共安全、企业设立等”相关规定，属于“法不禁止即自由”的范畴，是公民的一项权利。

“流动的拾荒人员生活条件本来就差，文化程度低，持证上岗如果需要上交费用或考试，那他们的成本肯定会增加，生计更加艰难。久而久之，这种高成本也会转嫁到消费者的身上。”夏家品说。

业内人士指出，规范废品回收行为的关键不是持证上岗、打造“精英破烂王”，而在于解决环境卫生和回收站参与销赃两大难题。有关部门要做的是加强市场监管，促进行业自律，而不是过分抬高准入门槛。拾荒者考证大多是冲着招揽生意，“提高整体素质”的目的并不能达到。

“环境污染、回收站销赃等问题其实都已经有相关法律规范来约束，关键是需要有关部门落实法规加强监管。”夏家品说，“要严格规定收购站禁止收购违法获得的废旧物品，没有市场就没有了偷盗和销赃。对于环境污染，城管部门应负起责任，对拾荒人员进行引导。”

浙江省社会科学院社会学研究所副所长杨建华认为：“政府可以在不增加拾荒者经济负担的前提下，免费为他们培训，教授资源回收利用的相关知识和法规，然后颁发证书，也可为居无定所的拾荒人员提供住宿和统一的废旧品堆放场所，解决环境污染等问题。针对一些诸如地沟油回收的重大犯罪问题，司法部门应该严肃打击，规范需求市场，从源头上制止。”（《半月谈内部版》2012年第11期，记者 韦慧）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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